每经记者 杨卉 每经编辑 梁枭
字节跳动喂大的百亿数据中心，正陷入一场私有化拉锯战。
7月13日晚，秦淮数据（CD，股价7.96美元，市值29.18亿美元）披露了来自招商资本的收购要约，报价较另一竞购方贝恩资本高出约15%。拔河的另一边，价格不占优势的贝恩资本拥有87.39%的投票权，致秦淮数据的最新函件也充分表明其态度：无意向任何第三方出售任何股份，也无意进行任何替代交易，博弈终章显然未至。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获悉，在部分利益相关人士看来，目前两方报价都未达到心理预期。从长远角度看，一方面，当前形势下无法判断贝恩资本是否会在私有化后直接离场；另一方面，国内数据中心竞争格局已不比从前，数据时代的到来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大客户的存放倾向；加上AI爆火、大模型泛滥，数据中心基础设施还将面临新一轮调整。在这场博弈中，除了眼前利益，后路规划也同样重要。
招商资本苦等不至的公告终于来了，尽管公告内容和其此前自行披露的信息无甚差异。
7月13日晚（北京时间），秦淮数据发布公告称，董事会特别委员会已收到招商局资本控股（国际）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招商资本）的初步非约束性收购要约，招商资本将用现金以每普通股4.6美元、每ADS9.2美元的价格收购秦淮数据所有发行股份。
招商资本并不是这家市值超百亿元数据中心的唯一竞争者。一个月前，秦淮数据就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会已收到控股股东贝恩资本提出的初步非约束性私有化收购要约，该要约定价8美元/ADS，秦淮数据估值约为29.3亿美元（约合207亿元人民币），约为当初IPO发行估值的六成，不过彼时并未提及其它潜在买家。
6月8日，秦淮数据再次发布公告称，公司独董洪伟力、于刚、Thomas J.Manning组成了特别委员会，审议此前由贝恩提出的私有化收购要约。
不过，根据招商资本7月17日提供给《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的材料，招商资本于今年6月就向秦淮数据董事会特别委员会提出了一份非约束性初步要约，并表示可提供较贝恩股东提出之收购价格高出15%的溢价（基于其2023年6月6日初步要约函）。
根据招商资本方面的说法，公司为秦淮数据集团股东提供了较贝恩股东提出的收购价格高出15%的溢价。然而，秦淮数据并未第一时间披露上述信息。随后，招商资本于7月10日在公司官网及官微自行披露。
招商资本是否早已与秦淮数据方面接洽并进行尽调，为何秦淮数据被动披露了招商资本的要约收购信息？7月17日，记者通过微信联系贝恩资本方面，公司表示就秦淮数据一事不接受采访；招商资本方面则表示将在内部讨论后回复。同日，记者也多次拨打“主角”秦淮数据电话，但始终未能接通，截至发稿，采访邮件也未有回复。
一位自称接近秦淮数据及持股机构的业内人士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去年以来，尽管陆续有消息称秦淮数据或将被私有化，猜测的资方中还一度出现同样赴美上市的同业公司，“没想到一下子（私有化）这么突然。”
一个是有央企背景和资金实力的招商资本，一个是有大量投票权和美资背景的贝恩资本，前述人士认为，大概率不会再杀出个“程咬金”了。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招商资本在价格上略胜一筹，也没有达到前述机构人士的心理价位。“秦淮数据估值还是偏低了，机构的（心理价位）大约在11美元、12美元（每ADS）。”
由于当前“胜负未分”，前述人士表示，持股机构还期待着能在价格上得到更多惊喜：二级市场上，秦淮数据近几日的收盘价一度高出贝恩资本报价，“若贝恩资本不提高目前报价，还想通过自己的投票权优势推动8美元报价强行通过，不仅‘吃相’比较难看，可能会引发占近6成股份的其他中小股东采取诸如股东利益诉讼等进一步行动”。
然而，根据秦淮数据7月13日的公告，公司于7月12日收到了来自BCPE Bridge Cayman，L.P.和BCPE Stack Holdings，L.P.（以下统称贝恩股东）的信函。信中称，作为合计拥有秦淮数据87.39%投票权的股东，贝恩方面无意出售任何所持有的秦淮数据股份，将继续全力完成对秦淮数据全部股权的收购。不过，贝恩方面并未提及是否会提高私有化的报价。
据秦淮数据公告的说法，公司对上述两项提议的回应尚未做出任何决定，不能保证任何协议将会得到执行。
资本争抢的秦淮数据什么来头？
根据官方说法，秦淮数据集团是亚太新兴市场的中立第三方算力基础设施解决方案运营商，业务涉及中国、印度和东南亚市场，下设国内品牌“秦淮数据”和海外品牌“Bridge Data Centres”。
回到此番焦灼之前，秦淮数据一路走来其实颇具戏剧性。
秦淮数据主要依靠大客户、大订单，公司发展离不开字节跳动。财报数据显示，2020年、2021年及2022年，秦淮数据来自字节跳动的营收占总营收的比重分别为81.7%、83.2%及86.3%。
双方的接触可追溯至2017年，字节跳动依靠算法打下了一定根基。但算法越精准越吃数据，要实现飞跃必须要有自己的数据中心。
随着双方业务越做越大，为实现多元化，秦淮数据内部开始考量去字节化，数据越堆越多的字节跳动也开始尝试将鸡蛋分到几个篮子里。
时间轴再向后，2019年1月，秦淮数据原控股股东网宿科技（SZ300017）以10亿元价格将秦淮数据出售给贝恩资本，网宿科技退出、贝恩资本正式进入。
据前述业内人士回忆，单从产业角度看，引入贝恩资本时，市场对美资并不抗拒，贝恩资本携东南亚数据中心资产而来，对欲讲国际化故事，将公司包装成亚太平台的秦淮数据充满吸引力。而彼时全球的数据中心和交易中，亚太被普遍认为是下一个崛起的市场。加上国内大厂，如阿里、小米等企业都在宣扬出海战略，最后才在一众资本里挑中了贝恩。
“其实贝恩最初进入时，也是认为行业处在朝阳期，除了秦淮数据原本的订单，还有微软的订单，发展是不错的。但谁也没想到此后不久市场形势会生变，秦淮数据在美股估值从最高的100亿美元左右跌到10亿（美元）～20亿（美元），又逐渐回升到现在的30亿（美元）。”
在前述业内人士看来，贝恩资本欲全面收购秦淮数据，“动机”可能有两方面：一是可以将所有盈利全部都吃掉，同时其东南亚数据中心可以做到较高估值后出售。第二个考虑，则是在安全方面。
根据中国信通院《数据中心白皮书（2022年）》，受新基建、数字化转型及数字中国远景目标等国家政策促进及企业降本增效需求的驱动，我国数据中心业务收入持续高速增长。
而一份来自信息通信研究院的报告则显示，2022年基础电信运营商市场份额为48.32%，而第三方数据中心服务商为51.68%，第三方数据中心市场份额首次超越了基础电信运营商；秦淮数据等第三方数据中心服务商代表在2022年均实现了营收增长。同时，随着“东数西算”的不断推进，秦淮数据等第三方数据中心已经开始尝试在有资源优势的三四线城市落地数据中心，并形成产业集群。
业内人士指出，大模型的出现也给行业带来了更多变量，由于大模型更考验算力，以往满足通用算力的数据中心机房或将淘汰一批，对企业的资金实力、市场判断力等都是不小的考验。
值得一提的是，受行业属性影响，IDC企业的业绩一般都会有滞后性。加上超大合同签订周期通常在8～10年，待到此前合同到期，公司不只要考虑拓新，更要守住已有客户。
在当前形势下，数据安全愈发受到关注，秦淮数据的最终归属牵动着各方的神经。从合规、股东利益最大化等角度考量，秦淮数据私有化尚需综合多种因素，这场拉锯战将走向何方，仍有诸多变数。
（实习生黄灿对本文亦有贡献）
封面图片来源：视觉中国-VCG41N1369014355
